第十章 是非一剑泯苍生-《剑侠无痕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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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纪无伤!你简直是一派胡言!”说着,寂清紧抓着纪无伤衣口的手,变的更紧更用力了。
“大师,纪某所言句句属实,不敢有半点虚假。”
“陆少侠绝非你口中所言,卑鄙阴险之人,更不会干偷施暗算之事!”
“大师,知人知面不知心啊!寂净大师武功高强、慈悲为怀,说不定就是被他给利用了,才会将一身武艺传授给他,然后惨遭暗害。何况当时,陆剑痕那个恶徒同月宫仙女交手时分明可以看出,他得了寂净大师的一身武学,武功并不弱于颜小蝶,为何还要找什么青光剑?这不是多此一举么!他口口声声说找青光剑是受寂净大师临终所托,不过现在寂净大师死无对证,他信口雌黄,我们也不得而知啊。”
“不会的!陆少侠绝不是这种人。”寂清颤抖着身子,紧紧抓着纪无伤衣口的手,也跟着颤抖、松弛了下来。
“就在方才,他还企图偷袭纪某和云门主,大师又怎敢保证他不是这种人呢?若不是云门主舍命相救,纪某现在早就成了一副死尸,哪还能出手相救众位呢?哎,可怜云门主他同那个恶徒一同坠崖,尸骨无存,不然,云门主在场的话,一定为众位揭穿陆剑痕那个贼子的真面目!寂清大师,你细想一下,他陆剑痕本来就是月宫中人,魔教叛逆,被他姑姑颜小蝶抚养十多年,难道仅凭寂净大师传他武功这一点,就改变了他恶毒的本性么!他夜袭远山寺在先,后脚颜小蝶的月宫便跟来了,这不是什么巧合,分明是早有预谋的!”
待纪无伤声情并茂的把话说完,寂清抓着他衣口的手,也随之慢慢松开垂下了。见寂清的脸上隐约浮现出疑惑和迷茫的神情,纪无伤便知,寂清的内心肯定动摇了。于是,他假惺惺的来到云门帮众的面前,长鞠一躬,痛声说道:“云门同胞!还请受纪无伤一拜。纪无伤这条命是云门主救的,从今往后,云门的事就是纪某的事!云门的敌人,就是纪某的敌人!可怜云门主一世豪杰,竟然死在一个小人手里。若是他陆剑痕不死,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,纪某也要将他找出来,碎尸万段!以慰云门主的在天之灵!”言罢,纪无伤热泪长撒,当着云门上下和众人的面,失声痛哭了起来。
看着纪无伤痛哭流涕、哀不自胜的样子,云门上下,亦纷纷流下了悲伤的泪水。云门弟子随门主云戡行征战多年,表面上虽然只是手下身份,实际上与云戡行却为生死之交、结拜兄弟。如今,云戡行为斩灭恶徒,不慎坠崖的噩耗传来,让许多云门兄弟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悲痛的事实。不过悲痛之余,他们的眼泪中,更多的是恨不得将陆剑痕这个卑鄙小人、月宫恶徒大卸八块的仇视及杀意!若不是为了除去陆剑痕这个杀人魔王,云门就不会插手此事!若不是远山寺上下包庇恶徒,一再纵容,云门主也不会惨遭暗害!纪无伤的话,看似是在安慰云门的兄弟们,其实却是火上浇油,一时间,将他们的悲伤、复仇的矛头统统集中,全都指向了陆剑痕!
果真,经他挑唆,眼下怒火难平的云门兄弟,纷纷拔出手中的兵器,一步一步,面带杀气的缓缓逼近寂清和尚。虽然他们不开口,但是众人已然了解,悲愤的云门兄弟们,是要找寂清偿命!而寂清和尚见云门中人杀意尽显,步步紧逼,心里亦是清楚:云门兄弟此举不为别的,只是想替云门主报仇雪恨,毕竟,是远山寺一直在袒护着陆剑痕,才铸成了今天的局面。想到这,寂清双手合十,从容平静的说道:“阿弥陀佛,云门主之死,罪在贫僧,望众位不要连累无辜,善哉、善哉。”说罢,双臂一张,露出了胸前一片空门。
“众位兄弟,赶快住手!你们这么做是何意?”说着,纪无伤赶忙挡在了从容受死的寂清身前,阻隔了他与杀气凛凛的云门众人。“佛门乃清净之地,岂可妄造杀孽!云门主在天有灵,也不会希望众位兄弟这么做的。何况,眼下大敌当前,我们却在这里自相残杀,让魔教坐收渔人之利,这岂不是愧对云门主的死么!就算有什么恩怨,而今,我等也应先已大局为重才是!”
纪无伤一席话,说的在情在理,当即博得了在场众人的认可:眼下,月宫虽然吃此败仗,偃旗息鼓,不过以颜小蝶的能耐,用不了多久便会重整旗鼓,再杀上来。这个节骨眼上,要是云门同远山寺交起手来,弄的鱼死网破,两败俱伤,到时,哪还有力量对付月宫!于是乎,众人借着纪无伤的话,顺水推舟,纷纷劝解起来。
“纪堂主所言极是。云门同道,眼下我等应该摒弃个人恩怨,同气连枝,先铲除颜小蝶那个女魔头才是。”铁掌帮的刘铁功刘掌门顺势应声,响应着纪无伤的提议。
“就是、就是,大家都是江湖中人,除魔卫道是我们的职责,有什么误会,可以等先消灭了颜小蝶那个女魔头再说嘛!”关刀会的帮主关大洪也随声附和道。
“依我看,还是先对付月宫才是当务之急。”张铁骑倚着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树,缓缓说道。
“众位深明大义、顾全大局,纪某着实佩服。云门兄弟们,杀害云门主的真凶是陆剑痕,远山寺也是受他蒙骗的被害者,各位都是明辨是非的好汉,着实不该将这罪责怪罪到寂清大师身上,可恶的是陆剑痕那个恶徒,还有她姑姑颜小蝶,而今,我等应团结起来,将他们合力铲除,给云门主报仇!”听过纪无伤的一席话,怒火难平的云门兄弟,也顿时感到羞愧不已,于是纷纷收起了手中的兵器。纪无伤见状,赶忙话锋一转,接口道:“哎,不过打败颜小蝶却绝非易事,先前她被寂净大师所伤,功力尚未恢复,现在可能是她最脆弱的时候!”
“此乃天赐良机,纪堂主还等什么?还请纪堂主带领我等一同消灭月宫,为武林除害!”说着说着,众人的应和声连成了一片,震天动地,不绝于耳。
“哎,说来惭愧,以纪某的功夫,对付那些月宫的仙女不足畏惧,可是要同颜小蝶交手,只怕也不超五成的胜算。”说着,纪无伤将头一转望向寂清,他那双细长的双眼,突然睁的很大很亮,藏在眼窝中深不见底的眼睛,此刻,也仿似闪出了异样的光彩:“除非寂清大师能念在众人安危的份上,不计前嫌,愿意借给纪某一样东西,助纪某一臂之力,纪某才有可能打败颜小蝶。”
纪无伤话未讲完,寂清已从他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而变得颤抖的声音中,隐约猜出他的心意。一丝不安的感觉,随之忽然掠过寂清的心头,其实他不用问就已经觉察出了纪无伤的用意。但是,先前受过纪无伤的救命之恩,又是多亏了他才化解了云门同山寺间的矛盾,更何况,他还凭一己之力,击退了月宫大军,于情于理,他向远山寺借什么,都与这么多武林同道的性命安危息息相关,自己怎么能拒绝呢?想到这些,寂清语气沉重的问道:“不知纪堂主想向贫僧借什么东西呢?”
“不是别的,正是贵寺的镇寺之宝——佛血舍利!”
风,呼啸着刮过耳边,寒意,越来越强烈的侵袭着云戡行的身体。眼前的山顶早已模糊,被层层云团阻挡的视线,也愈发朦胧。终于,云戡行不舍的闭上了眼,心中满是遗恨的他,如今,只能听任风声如嘲笑般在他耳畔回响,他却无能为力的做些什么。
良久过后,终于,风声停了。
感觉到自己不再下坠了,好像是摔倒什么地方,却没有死吧!逃过一劫的云戡行,从昏沉和剧痛中慢慢苏醒,挣扎着缓缓睁开眼环顾着四周,周围空无一物,净剩一片浓雾,雾气的味道很怪,一闻便知,如他之前的推断没错,这些不是什么山涧的晨雾,而是湿气混合戾气、瘴气产生的,看似像雾气的毒烟!换做往常,云戡行会运用他的云上武功,化解这些毒气,让它们伤害不了自己。不过如今,自己中了化毒神功,已是必死无疑,何必白费力气呢?于是,一心求死的云戡行,索性也不运功,任由毒气包围着自己,肆意侵犯着自己的身躯。
正当他闭上眼,准备安静的接受死亡的命运时,却忽然发现,浓浓的毒烟中,有一道绿光若隐若现的闪动着!而泛着绿光的东西,竟如活了一般,慢慢飘向自己。那绿光离自己很近,甚至越来越近,终于,近在咫尺之际,透过稀薄的烟云,云戡行真真切切的看清了那个发出绿光的东西的本来面目。抬眼看到的一瞬间,云戡行就如同被一道霹雳击中,浑身发抖,忍不住打起了冷颤!那个能发出绿光的东西不短不长,形状上看去:上宽下窄,宽出三寸有余,窄处不足两指,形如河鱼,约有四尺,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。不过从它两侧锋利细薄的寒刃看来,这应该是一把造型特异古怪的剑。常人看来,除了古怪,这把剑并不叫人感到害怕,而在云戡行看来,当这把剑再次展现在自己的眼前时,却叫他眼前一黑,浑身震颤!这把寂净口中所讲,陆剑痕苦苦找寻,天下人谈之色变,同大名鼎鼎的紫光剑齐名的剑,正是青光剑!看着飘在眼前的青光剑,云戡行百感交集,震惊恐惧、憎恨失落的同时,也有深深的疑惑:这把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正想着其中蹊跷,忽然从薄雾之中走出一人,将青光剑插在了地上,然后扶起云戡行,开始替他传功疗伤。
“是你么陆少侠?”双眼发昏的云戡行,吃力的问道。
“云门主,是我。”
听到陆剑痕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,云戡行激动不已的问道:“陆少侠,你怎么会在这里?你找到青光剑了?”
“嗯,方才我顺着绳索下来取剑的,绳索突然断了,我就掉了下来。落下的时候,我正好看到那个发绿光的东西,于是随手一抽,没想到,竟然真的是寂净所说的青光剑。刚才我正要上去,突然听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摔倒地上的声音,所以就找过来看看,没想到怎么是你呢,云门主?而且你还中了毒?是谁伤的你?”陆剑痕一边说着,一边查看着云戡行的伤势。
“哎.怪云某大意,明知纪无伤为人奸诈,却没有检查一下他做的绳索.陆少侠你有所不知,那些绳索被纪无伤暗中做了手脚,安设了机关,他就是为了专门害你的。云某,一时疏忽,也遭了他的毒手,被他打下山崖。好在陆少侠,你还活着,真是太好了!太好了!”说着说着,云戡行剧烈的咳嗽了起来。
“云门主先不要讲话,这里的烟气有毒,小心吸入体内,伤及肺腑。”
听到是陆剑痕的劝诫,云戡行失落的心境多少感到了些欣慰,只是欣喜过去,却见他苦涩的一笑,淡淡说道:“多谢陆少侠好意,不过,云某已经中了纪无伤的化毒神功,无药可救,必死无疑,陆少侠不必再为云某费心了。”
“化毒神功?云门主是说,纪无伤会化毒神功这门武功?可是我听我姑姑说过,这么武功应该早已绝迹了啊。”陆剑痕好奇又疑惑的问道。
“事实并非如此。方才纪无伤用化毒神功偷袭云某之时,无意间说出了一句,姬千雪是他的娘亲。虽然他的话有些可疑,不过要是纪无伤说的是真的,那他会化毒神功这门武功,也就不足为奇了。”话音刚落,云戡行仿佛记起了万分紧急的事情,只见他突然疯了似得抓起陆剑痕的衣袖,焦急的接口说道:“陆少侠,不要管云某了,快去救庙里的众人,他们现在的处境十分凶险!纪无伤那个家伙,不知道还藏着什么绝招,他曾说颜小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,所以他才敢加害你我二人!要是云某猜的没错,他肯定在打佛血舍利的主意!若是让他得到了佛血舍利,必将为祸苍生,扰乱天下!陆少侠,你快去吧!”说着说着,一口污血猛然从云戡行口鼻中冒出。
“云门主你且放心,我先为你传功疗伤,然后你我二人一齐去粉碎纪无伤的阴谋诡计。”
“太迟了陆少侠。云某见过化毒神功的威力,当年攻打月宫,云门上下,近乎全数惨死于姬千雪的化毒神功之下.在下苦练云上武功十数载,也是为了能克制像化毒神功这类的武功,谁知今日再遇一个纪无伤,而且他的化毒神功比起姬千雪那个女魔头,还差着十万八千里,可云某的云上武功在他面前,却是不堪一击.中了此功,必死无疑。”随着一声重重的叹息,云戡行重重的摇了摇头。
“也不尽然!寂净传我的大乘佛法,是一门内修双伦,分练精气的武功,它可以一边修炼真气,转化为内力提升功力;又可同时消化内力,转为真气,以气为载,借气寓形的高深武功。寂净他中了我姑姑的紫炎邪功,就是借着体内的佛法真气压制着紫炎邪功的紫炎,才没有被紫炎吞噬了一身功力。所以我想,若是大乘佛法的真气可以压制紫炎,应该也能压制化毒神功吧。”一边说着,陆剑痕一边将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送进云戡行体内。
然而,事情却非陆剑痕所想那样简单,输进云戡行体内的真气,除了勉强替他撑住一口气外,并没有能压制他体内化毒神功的毒功。慢慢的,云戡行的脸色开始变成了青色,他的眼窝也充满了幽幽的紫黑色,随着他中毒症状的加剧,云戡行的身体开始冒出炽热的蒸汽!
“陆少侠,快远离云某!云某体内的毒功已遏制不住了,一会毒气攻心,云某便会被这毒功化成血水,若是陆少侠沾染了毒血,一样会遭祸害!陆少侠,快走吧,救众人要紧!”话音刚落,浓浓的污血即从云戡行的七窍内缓缓渗出。而刺鼻难闻的炽热蒸汽,亦从云戡行的身上蒸腾而起,弥漫左右。化毒神功的毒功已抵达他的心脉!眼下,云戡行体内的毒血,正透过他身上每一寸皮肤的孔隙缓缓渗出。而渗出的毒血和体内一起冒出的毒气,正无情的蚕食着他的躯体。只见云戡行的皮肤开始溃烂、熔化,血肉开始变得模糊起来!
正待云戡行放弃抵抗,一心求死之时,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振奋人心的高亢声音“云门主!你还要同我一起出去救人呢,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!”话音未落,云戡行忽然觉察到,在他身后为他传功解毒的陆剑痕,此时,居然逆转传功的方向,改为将他体内的毒功,吸入到自己的体内!
“陆少侠!你这是干什么!快住手!”陆剑痕的举措,着实叫云戡行一怔。震惊之余,云戡行赶忙惊慌焦虑的说道:“陆少侠,这么做你可能也会被毒功所害,云某并非贪生怕死之徒!你快去救远山寺还有其他同道,不用再为云某白费气力了。。”
然而,云戡行的话说出口,却犹如石沉大海,片刻就没了回音。在他身后将他一身毒功缓缓吸入自己体内的陆剑痕,此刻正眉目紧锁、专心致志的吸收着他体内的每一股毒气,任由身前的云戡行如何劝说,陆剑痕就是不为所动。渐渐的,云戡行体内的毒功越来越弱,从他身上冒出的毒血和毒气也逐渐阴干、消散,云戡行神色转润,重归血气的脸上,也缓缓消去了中毒时的紫黑状。终于,不知用了多久,陆剑痕才缓慢的从云戡行身上挪开了手。体内毒气一扫而光,重获新生的云戡行满怀感激,正欲感谢陆剑痕之余,忽然,身后的陆剑痕突然重重的干咳了起来。
“陆少侠!你怎样了!”
谁知,未待云戡行把话讲完,陆剑痕却猛的起身。只见他擦干额边的汗水,迅捷的拔出插在地上的青光剑,快语道:“没事,化毒神功的毒虽然被我吸收了,不过这毒功还伤不了我。即便解不了这毒,但是我体内的真气还是能抑制住它的,所以云门主放心吧。现在咱们赶紧离开这里,救人去吧。”说着,陆剑痕将散落一地的绳索重新打结,然后系在青光剑的剑柄之上,接着运足力气,将青光剑向着山顶的方向一掷。承载了陆剑痕内力的一剑,拖着又长又重的枯藤编成的绳索,眨眼间就射入升腾的毒烟之内隐去了踪迹。剑,虽然消失了,然而一条笔直的绳索却从烟雾中垂下,一端藏在云中,一端拖在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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